久妄之念

(下)

她在发光。

嘉德罗斯嗤笑一声，好笑自己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。

不过说实话，他抬头看远处众人簇拥的舞台上，那个陌生的人，确实不一样。

此刻你抱着木吉他，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，眼睛垂着看不清神情，认真唱着略带轻佻的情歌。

现在台下的人眼神固守在这样的你上。

嘉德罗斯看着现在的你，眼里是好多个你。

他看见你小心地走在不远处，眼神强装不经意地瞟过了这一行三人，又在他转头前一瞬把眼神掰到了别处。丝毫没有早已被发现的自觉。

他看见你为了祖玛耗尽体力，醒来后毫不在意伤口和酸痛的身体，开心地扑到祖玛身上。

他看见你单方面挽着祖玛的手，祖玛没有推开。

他看见你和雷德趁祖玛不在抱团认真分享各类恋爱小说。最后雷德的脸红了一片，你面不改色还能对自己装傻充愣。

他看见你请祖玛帮忙从一株被大罗神通棍扫倒的竹子上砍下一截，用刀小心地计算着挖了几个洞，然后这里修修，那里改改。最后做出来的，像是精致的商品。你骄傲地对他展示，玩笑说这是两人努力的结晶。

他看见你走上台前还扭扭捏捏不敢，拥抱了祖玛，和雷德击掌，最后在他面前犹豫了一会，鞠了个躬。

他看见弹奏不同曲子的你轻易地影响身边的人的情绪，却也因为太认真把自己搭了进去。但即使是勇气加满的你，联系人里也没有“嘉德罗斯”这一选项。

他看见现在的你抬起头，带着轻佻的笑意扫过下方的人，明显有受情歌影响。而那双稍眯的眼睛在对上鎏金眼眸的一瞬间愣住，很快转到祖玛二人上。

现在的你看到嘉德罗斯转身走出娱乐区，手紧紧扣在大罗神通棍上，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。

但，他生气了。

雷德拦下追去的祖玛，挤眉弄眼向你示意兼邀功。你翻了个夸张的白眼，放下吉他就追上去。

嘉德罗斯直直穿过凹凸大厅，到森林里面无表情地打怪。

你见状掏出金属的口琴，吹起平时用以增强战意，压制敌势的调子。可是刚刚吉他弹得过于投入，曲调少了些战场上的激昂，多了些恋人间亲昵的鼓舞。

你看嘉德罗斯出手越发控制不住，觉得自己元力技能也没这么强啊，指尖一转，收了口琴换竹笛，吹起婉转些的曲儿，平复嘉德罗斯的情绪。

嘉德罗斯听着，你曲中那点轻佻的味道还没过去，又混了点金属味，杂乱得让他怒从心来，翻身上树闭目养神。

眼不见为净。

一声尖锐的提示音划破平静，嘉德罗斯假装听不见也懒得看，你点开，是凹凸大赛的系统公告。

你一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，再一看险些笑出了声。

你跳上树，坐在紧靠着的树干上喊他，“嘉德罗斯……大人，您还好吧？”

“滚开。”

你知道他硬撑着呢，不怕死地靠近。

「728号选手嘉德罗斯越级杀死自由森林60级BOSS类人蛇王，获得(我也不知道多少)积分，达到60级，共计30000积分」

类人蛇王这种听名字就很奇怪的BOSS一般没人去惹，但作为蛇王，选手们都知道点它的消息，比如有剧毒。

嘉德罗斯手腕一翻，摆明了你要再过来他不叫人也能把你打飞。

可是你对蛇王的毒效有够自信(?)，不躲开。大罗神通棍成形，嘉德罗斯眉头一皱又收了大罗神通棍，左手死死按住右手腕，嘴硬着:“滚开……渣渣。”

“嘉德罗斯大人。”

你拉过他的手腕，右手反手拿笛子撇开他的左手。

“果然……”嘉德罗斯白净的手腕上多了两个丑陋的伤口，向外冒着发黑的血。

你按记忆中的步骤先拿小刀切开一个十字，毫不犹豫地一口一口吸着血，吐出来。

等到毒血彻底干净了，你才意识到自己还捏着嘉德罗斯的手腕，手感异常的好。

抬头，嘉德罗斯的眼神撞入，像是这永无天日的自由森林里，唯一的光源。

冷的，热的。

这光吓退过无数想要挑衅的参赛者，也吸引了数不胜数的飞蛾。

是光啊。

你松开手，跳下树，身形一歪险些倒下。嘉德罗斯随之跳下，握着大罗神通棍扶住你。

隔着大罗神通棍，就是他的手。

下一瞬，这种温馨微妙的氛围被打破，先是四面八方的箭雨，后是钻出草丛的几个选手。

你一边告诫自己要清醒要紧张，一边毒素发作，你向着不可预料的陷阱坠落。

上一秒还站在他背后势压群敌的同伴，下一秒拽住了他的围巾不撒手，嘴里不是熟悉的疏远的“嘉德罗斯大人”，换成了亲昵的“嘉嘉”。

嘉德罗斯敏锐地感受到下一批敌人很快赶来，他自己对敌完全没问题。

可他不擅长保护。

他解了围巾，连你带围巾安放到树上，让你别动，自己跳下了树。

那种嘉德罗斯的气息离开后，你脸色瞬间惨白，抓着围巾的指关节隐隐作痛。

你看了眼嘉德罗斯的方向，安静地跳下树，跌跌撞撞地飞奔着离开。

你算是知道为什么说类人蛇王麻烦了。

它“类人”却非人，是因为--

没有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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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数日不见女孩笑着，和阳光的金发男孩叙着旧。

嘉德罗斯依旧面无表情。

该是什么表情？

庆幸她不是被人偷袭带走只留了围巾在树上，还是愤怒她敢离开他违背他？

他没有立场，他算她的谁？老大？

“金，”你向他挥挥手，“再见啦。”

一直盯着到金离开视野为止，你转过身，心里略有些苦涩地看向缓步走来的嘉德罗斯。

“祖玛，雷德，好久不见。”

“……嘉德罗斯大人，好久不见。”

大罗神通棍擦过鼻尖，打在竹笛上。

竹笛受这样一击，四分五裂，残破不堪。

藏在竹笛里的，亮银的匕首露出来。嘉德罗斯终于知道你的笛声里，为什么总有金属音。你反手收起匕首，把竹笛的碎片收集好放在一起，望了一眼嘉德罗斯，转身。

“嘉德罗斯大人，再见。”

在尖锐的、断续的口琴声里，他没有拦住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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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啊……”你不满地抱怨着，“这怎么选？”

你划动着浮空屏，一个个擂台入口自眼前划过。

不远处是没来得及反抗的对手。

划到嘉德罗斯的擂台，你手一顿，立刻往后划。

“随机……”

「已开始随机选择擂台」

「擂台传送完毕」

「选手:格瑞、拳王(？)」

拳……王？这么二的名字也能和格瑞打到现在？不可能。

何况……眼前分明是网一般的铁链。

“格瑞--！”

格瑞以为听到了金的声音，在看见你之后，肉眼可见地失望了。

“喂……不要这样吧。”你苦笑，如果银爵刚刚没有收敛些力道，你怕是难以和格瑞这样玩笑了。

下一秒，只有元力乐器没有元力武器的你被铁链卷起来，紧紧捆着。

你喘不上气来，脸一会红一会白的。

银爵见你没什么反抗能力，也懒得跟你玩，把你随手甩在一边，转向格瑞，“怎么样，再考虑一下？”

这举动放在格瑞和你眼里就成了拿你的生命威胁格瑞。先不说你和格瑞的交集只有金，格瑞也得有力气站的起来。

你挣扎着想站起来，锁链拔地而起，将你牢牢缚在地上。

这些锁链像蛇一样，柔软而灵活，你灵光一闪，头向前凑，凑到掉落在面前的口琴上，吹起了舞蛇的调子。你感受到锁链松弛了一些。

原来……银爵你是个舞蛇人啊……

你乘机缩手缩脚地钻出来，忍着骨骼断裂的痛苦抬手吹起舞蛇曲，在铁链短暂的放松防守中寻找机会。

匕首抵上银爵的颈脖，下一秒你被又一次甩飞出去。

“在极大的实力差距下，”银爵看了你一眼，意义不明，“小聪明和垂死挣扎--毫无意义。”

格瑞动不了，但他可以明显感受到你身上那种熟悉的黑暗的力量，不止是银爵身上，还有--

他表情复杂了起来。算是知道银爵那句多余的话的作用。

“无意义吗？”你整个眼白发黑，原本黑色的虹膜反而染了红，周身萦绕这不详的强大元力。衣服里，藏着一枚黑色的四角剪头挂坠。

“果然--”银爵似乎早有预料，用铁链隔开自己和你，“元力增强，不用武器作媒介……吗？”

你嘴中低声哼唱着扭曲而压抑的调子，嘴角始终带着笑手上却拿着匕首，来势汹汹。

银爵发觉你的动作快了几倍，可这调子显然不是加成速度方面的，那么……

银爵费力地操纵锁链封住自己的耳朵，恢复正常行动后却发现已是不见你的身影。

上来就试图让银爵封耳当然不是瞎玩，如此一来，银爵虽然不会受你的控制，却不再能猜测你的曲调效果，作茧自护而自缚。

一首激烈的快歌，匕首的攻击力和速度都大幅上升。你转到银爵身后试图偷袭，随之一根自下而上的锁链打开了你的匕首。

你低头看锁链的来处，是一个小虫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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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分钟后，你还是站在了嘉德罗斯的擂台上。

“圣空星主城”的残骸深处，埋着你最渴望也最害怕见到的人。

小黑洞欢迎你加入他们，前提是杀死嘉德罗斯，得到他的身体为小黑洞提供载体。

小黑洞总带给你熟悉的感觉，你就答应了它。主要原因还是你没得选择。死，或者他死。

嘉德罗斯被埋在废墟里，找到人就够难。

你吹起一首安抚情绪的纯音，很快凭借过人的耳力找到了嘉德罗斯的位置。

他听见了，他知道你来了。

你有些紧张，几个音没吹好。

他的发箍断了。

他的元力暴涨，显然是以前隐藏实力。

隐藏实力的第一？真是让人嫉妒。

你看他元力充沛的样子，像是在发光，灼眼的光。

而你现在，在他眼中，或许也在发光。黑色的、阴暗的、扭曲的光。

哈，真有意思。

你轻松地哼唱着，与躲闪大罗神通棍惊险的动作不一致，却都是嘉德罗斯没见过的样子。

比以前那个渣渣更好也更坏的样子。

小黑洞和银爵看来，你或许是很认真地迎战嘉德罗斯，双方都没讨到好。

而你清楚，嘉德罗斯没想击杀你，只是不想你再哼唱下去。

他显然发现你的哼唱是两首歌拼在一起，强硬而扭曲。

最后一个尾音落下，是微微上挑的，是那首情歌。

至此，你的布局完成。

以前这两首歌你都用口琴或笛为媒介分别吹奏以削弱它们的影响，这次用充沛的元力哼唱出来，不论是现场的直入脑海，还是先前多时潜移默化的积水成渊，都在此时爆发，决定了你们的最终归宿。

嘉德罗斯看着眼前还勾着笑的你，深切地生出些无力感。

不论是他的潜意识，还是你，对你的情感，都不受他的控制。

「杀了我。」潜意识咆哮着。

「杀了我。」你用口型强硬命令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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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后续，那一定是解释前面所有伏笔和揭示两人HE结局的甜的……甜的……！